莹观天下|尹锡悦：从“政治素人”检察官到被弹劾下台的总统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王晓莹
三年前的这个时候，刚从检察官摇身一变成为总统的尹锡悦意气风发，正打算给韩国政坛带来一场变革；仅仅三年后，他被罢免总统职务，成为继朴槿惠之后韩国宪政史上第二位遭弹劾下台的总统。当年，尹锡悦以不到0.8个百分点的微弱优势击败共同民主党候选人李在明，登上了政坛巅峰。现在，他黯然离去，唯余一声叹息：想在错综复杂的政局中当好总统，对“政治素人”来说还是太难了。
2月20日，尹锡悦在韩国首尔宪法法院出席总统弹劾案庭审。新华社
把两位前总统送进监狱的检察官
现年64岁的尹锡悦出生在首尔一个书香门第，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尹锡悦幼年时曾想当一名经济学家，但后来听从父亲的建议选了一门“具体学问”，1979年考入韩国名校首尔大学学习法律。
不过，尹锡悦在大学毕业后参加了9届司法考试才得以通过，1994年进入大邱地方检察厅工作，开启检察官生涯。担任检察官的26年间，尹锡悦在卢武铉政府任内因侦办大案要案崭露头角，但在朴槿惠执政期间屡受排挤。
青年时代的尹锡悦
2016年，朴槿惠卷入“亲信干政”事件并被弹劾，尹锡悦被任命为该案特别调查组组长，一跃成为明星检察官。他在文在寅执政初期严办李明博和朴槿惠两位前总统的案件，并成功起诉三星集团掌门人李在镕，由此名声大噪、平步青云。2017年，尹锡悦出任首尔中央地方检察厅检察长。2019年担任韩国检察总长，参与查办了时任法务部长官曹国等案件。
正是因为侦办曹国所涉案件，尹锡悦先是与新上任的法务部长官秋美爱爆发矛盾，双方就检察制度改革等问题发生交锋，最终尹锡悦与文在寅反目，在2020年11月被停职。被停职后，尹锡悦的民调支持率大幅提升。
2021年3月，尹锡悦辞去检察总长一职，成为保守派代表人物。他在同年6月宣布竞选总统，7月加入国民力量党，被视为对抗文在寅阵营的最佳人选。竞选期间，他将自己形容为“无派无势、不会算计的政治新人”，并将此作为自身优点大力宣传，称自己“不欠任何政客人情，只欠国民”。这些反而增加了他的支持率，当时韩国民众对文在寅执政期间出现的房价高涨、贫富差距拉大等问题极为不满，转而支持尹锡悦。加之第二大在野党国民之党候选人安哲秀在最后关头退选，转而支持尹锡悦，尹锡悦最终成为韩国历史上第一位毫无国会议政经验的总统。
尹锡悦与李在明 资料图
难以操控的“朝小野大”
然而，尹锡悦自上台之初便遭遇让所有总统都棘手的难题——“朝小野大”。他当选总统时，韩国国会300个议席中，共同民主党占172席，远多于国民力量党的106席。按照尹锡悦去年12月发布“紧急戒严”时的说法，他自2022年5月上台以来，在野党共发起22次针对政府官员的弹劾动议，“国会恐吓法官、弹劾大批检察官，瘫痪司法工作……甚至使整个行政系统陷入瘫痪”。
去年4月韩国国会选举后，尹锡悦作为“跛脚鸭总统”的程度进一步加深，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及其卫星政党共赢得175个席位，继续保持国会第一大党地位；执政的国民力量党及其卫星政党遭遇惨败，仅获得108席，出现了韩国宪政史上议席数差距最大的“朝小野大”局面。
4月4日，人们在韩国首都首尔的韩国宪法法院附近观看尹锡悦弹劾案宣判过程的电视直播。 新华社
而尹锡悦推行的政策不但在国会遭遇掣肘，在社会上也不得民心。为了加强与美国的盟友关系，尹锡悦不惜在二战劳工赔偿等历史问题上向日本让步，引发韩国在野党和民众强烈不满。尹锡悦当年的对手、共同民主党党首李在明在2023年8月至9月创纪录地绝食24天，抗议尹锡悦政府的内外政策。此外，去年2月发布的医科大学扩招方案招致韩国医疗界强烈反对，上万名实习医生和住院医生陆续递交辞呈、罢诊离岗，一度造成医疗机构运行秩序混乱。
经济上，尹锡悦并没有扭转韩国经济增速放缓和房价持续上涨等问题。去年韩国GDP同比增长2.0%，低于韩国央行公布的预期值2.2%。
尹锡悦的妻子金建希也成为在野党攻击尹锡悦的“痛点”，这在历任韩国总统的执政经历中也颇为罕见。金建希起初在陪同尹锡悦出访时就因“抢风头”多次被媒体批评，后来又卷入学术造假、操纵股价、收受他人赠送的奢侈品包等丑闻，曾从公众视线中消失长达153天。
尹锡悦与金建希
去年10月以来，《金建希特检法》成为韩国国会与总统争锋的一大焦点。在这份特检法中，有关金建希的15种嫌疑都将被调查，其中包括操纵德意志汽车公司股价、收受名牌包、介入第8届地方选举和第22届国会选举、第20届大选舞弊等事件。由于该法案属于一般特检法，在国会通过后总统可以行使否决权驳回，《金建希特检法》被尹锡悦及后来的代总统崔相穆连续否决了4次。直到今年3月20日，韩国国会举行全体会议，通过了“金建希常设特检案”——这份常设特检案不属于总统行使否决权的对象。
种种因素叠加之下，尹锡悦的支持率在上任仅两个月时就跌至45%左右，之后一路下跌，屡创新低。去年11月，尹锡悦夫妇陷入“涉嫌介入选举”风波，任期过半的尹锡悦支持率首次跌至20%以下，为19%，刷新其上任以来新低。去年12月3日尹锡悦宣布“紧急戒严”后，尹锡悦支持率降至13%，再次刷新执政以来的最低水平；民众对尹锡悦的负面评价飙升至80%，创下他上任以来的新高。
4月4日，民众在韩国首都首尔的韩国宪法法院附近庆祝尹锡悦弹劾案获得通过。 新华社
尹锡悦近乎“政治自杀”的戒严闹剧后，就连其所在的国民力量党也一度想与他“割席”。时任国民力量党党首韩东勋在紧急戒严期间与李在明一起出现在国会议事堂，合力推翻了尹锡悦发布的戒严令。但在尹锡悦弹劾案发酵三个多月后，尹锡悦及其背后的保守阵营在上个月显示出走出低谷之势，数万名尹锡悦支持者多次在总统官邸、首尔市中心光化门附近集会反对弹劾，韩国保守派与进步派两大阵营依然分庭抗礼。
随着弹劾案以尹锡悦被罢免告终，韩国将在60天内举行新一届大选，尹锡悦作为韩国总统的时光黯然落幕。他必须在数日内离开总统官邸，只能拥有最低限度的警卫人员，还将以普通人身份应对检方的调查。尹锡悦没有出席宣判，只发表讲话称，“没能达到预期，非常遗憾。”这位将韩国总统府从青瓦台迁至位于龙山区国防部大楼的总统，最终也未能打破“青瓦台魔咒”。但他的“魔咒”，很大程度上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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